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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火英雄》,这一次黄晓明总算遇到了成全彼此的电影

    2019-08-04

    曾经有一段时期,我们无法忍受晓明在影视剧中,以邪魅狂狷的笑容来昭告他独一无二的帅气,并给他打上轻浮、猥琐、油腻等标签。或许,晓明那时内心是有委屈的,总觉得观众不识货,不肯大方地承认他“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其实,我们并不嫉妒别人长得帅,我们只是不喜欢有人帅而自知,帅而自恋,或者时刻耍酷扮帅,却未能充分考虑角色与情境的需要。毕竟,在普通人眼里,如果长得帅也是一种错,大家情愿一错到底,但对于电影演员来说,用尽一生只为标识自己的容颜,确实不专业。

     

    这一次,晓明遇到了《烈火英雄》,彼此算是相互成全。影片为了塑造新时代消防战士的形象,需要突出他们身上阳刚、粗犷,甚至血性、狂野的气质。这种气质不是荷尔蒙过盛的那种张狂、幼稚,而是成熟男人身上能够铁肩担道义的豪迈,在危险与死亡面前义无反顾、赴汤蹈火的无畏。放眼当下的娱乐圈,能够担此大任的男演员实在不多。张涵予沉稳有余,但狂放不足,而且年纪偏大,不招粉;段奕宏也不错,但安静时略显阴柔,气场稍有不足;邓超严肃时也可以做足内心戏,但要表现满溢的男子汉气概恐怕力有不逮,而且观众总怕他突然露出逗逼本色……这样盘算下来,晓明在资历、外形、气质上都比较符合《烈火英雄》的角色要求,前提是他要克制那故作高深,刻意拗造型的笑容。当然,万一控制不止表情,在这部影片中也不会有多碍眼。因为,在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油爆火灾中,一个能够力挽狂澜于既倒的男人,狂一点又怎么了?又狂又帅谁敢不服?所以,晓明这次是幸运的,他在事关六百万人安危的火灾现场,挺身而出,面对肆虐大火,嬉笑怒骂,狂妄不羁,可谓酣畅淋漓,豪气干云,观众自然也大呼过瘾。

     

     

    影片为了给晓明搭建一个可以尽情挥洒个性的舞台,可谓煞费苦心。因为,消防战斗是一项集体性的任务,但为了体现人物的感染力,影片必须在群像中凸显个人的力量与魅力。此外,对于消防战士来说,救火是职责所在,是军人的使命担当,不容犹豫,不能退缩。这样的话,又容易使人物塑造陷于空洞或者概念化,难以体现消防战士的“人性”内涵。再进一步,如果每一次出警只是为完成一份工作,一项任务,就难以使这些任务对人物产生情感的激荡或者完成自我的成长,也无法对观众形成内心的震撼。面对这三个艺术难题,《烈火英雄》交出了大致满意的答卷。

     

     

    在出场的众多消防员中,影片只聚焦于少数几位,其中有明显性格特征和内心深度的消防员只有黄晓明饰演的江立伟和杜江饰演的马卫国,此外能够对观众产生情绪感染力的还有即将结婚的消防员徐小斌和消防监督员王璐,以及即将退役的郑志等。在这些能叫得上名字的消防员中,江立伟是重中之重,他的戏份,他的戏份对于情节推动和主题表达的力度,相较于其他人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在电影编剧过程中,创作者为了使人物更具深度,往往会在人物的外部动机之外再加上一个内部动机,而恰恰是这个内部动机最能打动人心,能更为深入地完成人物刻画。对于江立伟来说,接到火警险情,军令如山倒,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往前线。同时,影片也交代了江立伟救火过程中的“私心”。在扑灭火锅店的大火时,由于江立伟的疏忽,导致一名消防战士牺牲。这次事故,使江立伟离开了特勤一中队,同时也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江立伟后来所在的东山中队,其地位和影响力远不及特勤一中队,这种没有荣誉和尊严的滋味,成了江立伟的一块心病。更重要的是,在儿子江淼同学的心目中,江立伟是一个有罪之人,而非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使儿子对于江立伟极为失望。

     

     

    因此,在参加海港码头石化工业区的消防任务时,江立伟内心有三块心病:因自己的过失导致战友牺牲的负罪感,从精英部队到普通部队的心理落差,在儿子心中失去了光环之后的苦闷。这样,江立伟就不是一个没有个性和心理起伏的“消防战士”,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且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江立伟需要一场战斗来补偿对于战友的愧疚,来重获他作为一名消防战士的荣誉,来重建他作为一个父亲在儿子心中的高大形象。

     

    与江立伟类似,马卫国在参加战斗前也有自己的心结。他的父亲曾是一名消防战士,对马卫国的教育方式以打击为主。在父亲看来,马卫国能当上特勤一中队的队长,完全是“趁人之危”,而非水到渠成。这场战斗,也是马卫国向父亲,向众人证明他的勇气与能力的机会。

     

     

    可见,创作者为了使两个核心人物更为立体丰满,有意识地为人物丰富了心理维度,这是影片为了区别于“火大无脑”的视听刺激而作的努力。当然,其中的刻意与生硬之处也有目共睹。在观众看来,火锅店里战友的牺牲,真正罪不可恕的是火锅店老板,而非江立伟。因为,江立伟一到现场就问店里是否有危险品,老板矢口否定。就算江立伟要负领导责任,这种属于内部机密的任免理由,也很难成为小学生心照不宣的秘密。此外,马卫国的父亲对儿子百般看不上眼的原因,影片中根本就没有任何铺垫,观众也没有发现马卫国在个人能力、性格品性上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硬伤”,这只能理解为影片在强行制造冲突。

     

     

    影片中的最大漏洞可能是对于如何关闭四个阀门的处理。从影片设定的情境来看,这四个阀门至关重要,事关整座城市的安危。对此,总指挥也确实派出了敢死队,准备以命相搏。但是,对于这样一项关乎最后成败的任务,指挥部居然只派出了两名消防员,没有任何支援和后备部队。即使知道每个阀门要转8000圈才能关上之后,指挥部任由两名消防员脱掉氧气罩,在烈焰包围中自生自灭地战斗,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指示与支援,当然也没有任何更新方案。更令观众难以置信的是,两人在没有氧气设备的情况下,坚持了至少两个小时。不说体力难支,就说温度过高和氧气不足,都很难使这些情节符合生活常识。或许,从编剧的角度来说,将困难渲染到极致,将外部支援减少到没有,才能在沧海横流中尽显英雄本色。确实,江立伟冒死将战友送出险境,独自一人战斗并完成任务之后,他的三块心病都得到了完美的疗救。对于刻画人物,体现情节的前后呼应,完成主题的表达来说,这种处理是合理且有效的,但从现实逻辑来说,又确实令观众出戏。

     

     

    影片的核心情节是一千多名消防员如何扑灭一场事关600万人安危的大火,这使影片的大部分篇幅里,大火从头烧到尾,各种形态、不同名称的火层出不穷,观众很容易产生视觉疲劳。这时,多线并进的叙事方式就极为重要。在这场战斗中,涉及多个部门的配合,平行剪辑是不二选择,影片中的几处交叉蒙太奇也处理得扣人心弦。尤其徐小斌为了保障供水而拼尽全力的场景,与马卫国的中队能否保住性命以及化学罐安全的悬念,通过交替剪辑,彼此交织,令人揪心又紧张,欣喜又伤悲。

     

     

     

     

    此外,为了在情绪上彻底控制观众,影片也精心组织了大量煽情时刻,包括郑志舍己为人的悲壮,包括刚结婚的王璐抱着徐小斌尸体痛哭的悲恸欲绝,包括总指挥命令是党员且有兄弟的战士组成敢死队的镇定,包括马卫国录下每一位战士与亲人告别的朴实话语……这些煽情性的时刻,以悲情又豪迈的方式向观众展示了消防战士承受的牺牲,以及他们在死亡与痛苦中升腾起的血性与担当。

     

     

    影片还有一条线索表现因惊慌而逃难的群众,主要关注江立伟妻子与儿子的离丧与重逢,顺带着勾勒逃难过程中人性的自私与高贵。这条副线努力与主线形成某种对话关系:前线的战斗事关后方的稳定。或者说,我们平时的安宁来自于有人守护,有人负重前行。

     

     

    令人遗憾的是,这条副线未能以更为主动的方式参与主题的建构,与江立伟没有构成任何层面的沟通与共振,也未能以更为直观的方式完成父子间情感上的弥合。影片在前面强调了儿子对于江立伟的仇恨与鄙视,影片理应在他们逃难的过程中制造几个刺激事件,让儿子知晓父亲那些军功章的份量,意识到父亲在职业生涯中作出的巨大牺牲,了解父亲在抗击大火中所完成的丰功伟绩,进而修复父子关系,让江立伟以更为伟岸的方式永远活在儿子心中。

     

     

    整体而言,《烈火英雄》没有拘泥于消防员刻板的职业形象,没有空洞地强调消防员英勇无畏的品质,而是努力刻画有血有肉的凡人英雄,在烈火的淬炼中彰显消防战士舍生取义的从容,一方面让他们为了荣誉而战,为了尊严而战,另一方面也延伸到他们作为丈夫、父亲、儿子的社会身份,让他们为了亲人而战,为了自我实现而战,从而让观众在亲切又感人的角度认识到消防战士身上的大爱与大义。当然,影片在某种程度上也犯了“主题先行”的毛病,让情节削足适履般去硬行适应人物塑造和主题表达的需要,缺乏足够的信心和更高超的艺术手法,让情节以更为朴素自然的方式,遵循其内部的情感逻辑和现实逻辑,稳稳当当地行进在预设轨道上。

     

    — THE END —

     

    作者 | 龚金平

    编辑 | 都欣